1
黄茂兰知道自己会死,却想不到清明节会成为自己的忌日。
那天一大早,黄茂兰前往大南溪(距离南溪几十里路程)祭扫祖坟。出发前,下人匆匆来报:“黄管带,有越南人登门求见。”
“越南人?什么来头?”
下人说:“据称是一个农姓土司派来的,见还是不见?”
“来者是客,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两个陌生人已挑着行李进屋,拱手道:“黄管带,农老爷派我们前来一同跟您祭祖。”
黄茂兰听了,也没仔细辨认,哈哈大笑:“哦,原来是农老爷府上的,两位辛苦了,请坐!”
原来,黄茂兰出境抗法,私下跟越南一些抗法人士联系密切,农土司便是其中之一。
席间,黄茂兰跟来客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不料对方偷偷将毒药放进酒里。
黄茂兰毫无防备,连饮数杯。客人走后,他才感到肚子隐隐作痛。
起初,黄茂兰以为是旧疾复发,命人速回南溪拿药。去的人听错成“拿羊”,时值夜黑,半途又走错了路,空手而回。
黄茂兰仰天长叹:“看来天要亡我!”也没责怪手下,只说:“现在就算拿药来,也救不了我的命啦。”当晚毒发身亡,终年五十岁。
原来,那名越南土司领了法国人的花红,设计用毒药来害黄茂兰的。
在此之前,黄茂兰已侥幸躲过法国人的两次暗杀。
一天中午,黄茂兰外出军营用餐,在餐馆门口突然遭到两名手持匕首的壮汉袭击。好在黄茂兰武功高强,一番恶斗之后,两名歹徒被打退。
又一天傍晚,不死心的法国人又派杀手埋伏在黄茂兰回府的路上。当黄茂兰的轿子抵达一处转弯路口时,两名蒙面人突然跳出来,齐向轿子扫射。“砰砰砰”一阵乱枪过后,两名杀手不仅杀光所有轿夫,还将轿子的遮挡帘布打穿了无数个洞。当两名杀手扑上去想确认黄茂兰已死时,才发现轿子里根本没人。原来,黄茂兰临时有事,半路下轿才逃过一劫。
黄茂兰死后,葬在大果园。多疑的法国人不相信他那么轻易死去,过后偷偷派人用相机拍他的坟墓,仍不肯相信,说那是一座空坟。还警告说黄茂兰可能已回广西老家招兵买马去了,命令队伍严阵以待。
经过几番调查,法国人最终才相信黄茂兰确实已死。
2
黄茂兰是黄宗桂的孙子,黄廷光的侄子,称刘永福为姑丈。
当年,刘永福率黑旗军千里纳粮饷,离开云南南溪返回广西归顺州时,黄茂兰央求跟着走。
“爷爷,叔父加入黑旗军,我也要加入!”
黄宗桂说:“告诉爷爷,你为何加入黑旗军啊?”
“不为什么,只为图个好事成双。”
黄宗桂说:“小小年纪就油腔滑调,不诚实!”其实,黄茂兰少年勇武,富有闯劲,黄宗桂心存不舍,又说:“茂兰,你还小,再说黄家总得有人看着。”
“爷爷,趁你还健在,我先去外面学本领,再回来看家。”
眼看孙子把话说到这份上,黄宗桂不好再劝阻,只好让刘永福领着黄茂兰走了。他叮嘱刘永福说,茂兰这孩子可是黄家的未来,你多盯着点。
黄茂兰加入黑旗军,每次训练回来,刘永福问他吃得了苦吗。他说别人能吃他也能吃,别人不喊苦他也不会叫。刘永福又说打仗是会死人的,你怕不怕。他说我怕敌人也怕,姑丈不怕我也不怕。于是,刘永福对黄茂兰并不放宽要求,而是跟其他士兵一样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黄茂兰随黑旗军到越南打法国人时,多次冲锋陷阵,以英勇闻名。以至于黄廷光常跟刘永福开玩笑:“姐夫,你再不让我上阵,该被茂兰瞧不起了。”
刘永福干脆让黄廷光和黄茂兰叔侄俩相互较劲,让对方成为鞭策彼此前进的动力。那叔侄俩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凭战功在黑旗军中步步高升。
黑旗军回国后,黄廷光继续留在黑旗军中,追随刘永福南征北战,而黄茂兰则加入清军,因抗法有功升为管带。
黄茂兰本是南溪人,加上管带的身份,堪称南溪一霸。他在南溪一带拥有大片田地,每年可收到几十万斤租谷,名声在外。
一天,他跟黄宗桂笑说:“爷爷,当年我出走没错吧?要不是经过安南炼狱,现在的南溪会是黄家的天下吗?”
黄宗桂笑说:“好啦,算你做得对。茂兰,都说树大招风,你的言行举止不可太锋芒毕露。”
黄茂兰说:“爷爷,只要我行得正站得直,小人便无从近身。”
黄宗桂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明枪易堵,暗箭难防。茂兰,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爷爷,我记住了。”黄茂兰说,心里却不以为然。
黄廷光随刘永福去广东时,曾叫黄茂兰同去。黄茂兰说:“叔父,我不去了,只要能打敌人,哪里都是打。再说南溪是咱家,总得有人看着。”
刘永福补充说:“茂兰,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不管身在黑旗军,还是清军,都别忘了抗法守边。”
黄茂兰听了,拱手道:“愚侄牢记姑丈教诲,定不辱没黑旗名声!”
回头,黄茂兰又跟黄宗桂请教该不该跟黑旗军走。黄宗桂说,你长大了,凡事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再说爷爷老了,很多事情也看不清了。
此后,黄茂兰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招了一批精壮后生看家护院,还掏钱买枪支弹药,并让他们到猛康、善门一带打法国人。他想跟黄廷光和刘永福证明,尽管自己不在黑旗军中,却没有忘记抗击外敌的使命。
法国人多次遭到黄茂兰惊扰,十分不满,便提出让清政府出面除掉黄茂兰。清政府却袒护说,黄茂兰始终待在军中,并未离开军营。
法国人恼羞成怒,将黄茂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心想除之而后快。这为黄茂兰后来遭暗杀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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