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东北气温低过零下20度,咄咄逼人的寒意,催生出人们一丝隐隐的期待,天寒地冻,炖菜应运而生,在外人眼里随意的乱炖,其实根据主料的不同,被东北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条鱼,一口锅,灶台鱼又是如何在炖菜和火锅之间完成跨界演出的呢?
最早起源于商周,因食材入水发出咕咚声,被称为古董羹,多用于祭祀或庆典,三国时期,放置五种不同口味汤料的五熟釜出现,可视为鸳鸯锅雏形,到了唐宋,宋人将兔肉涮成晚霞红蘸酱而食,拨霞供成为火锅的一种诗意表达,乾隆年间,火锅因为可以随吃随涮,相对保温,登上大型宫廷派对千叟宴,民国以后,它们正式走向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在兴凯湖零下30度的冰面上,尹把头每周要进行两次冬捕,为了捕鱼这个营生,他曾被冻掉了一根手指,即使这样,20几年来他从未放下。
东北是中国冷水鱼分布最多的地区,可以形成捕捞量的就有超过50种,尹把头运气不错,捕到了少见的哲罗鲑,哲罗鲑凶猛贪食,即使在冬季也不会停止捕猎,因此长得肉厚汁肥,最适合用来做灶台鱼,尹把头决定今天犒劳一下自己。
大葱爆锅,加入自制的大酱,在酱香最浓郁的瞬间放鱼入锅,大将和鱼肉的多种呈味物质发生激烈交锋,鲜味得以最大程度的释放。
温水和面,让玉米粉中的支链淀粉容易凝结成糊,利用锅壁的温度烤出焦香,就是东北人爱吃的大饼子。
灶台鱼散发出的诱人魅力离不开柴火和铁锅搭出的戏台,铁锅具有良好的导热性,通过控制柴火的数量,放入的时间,可以将火候控制的恰到好处,这成就了中国人对水火掌控的艺术,同时,生铁锅也会促进食物的氧化,使其闻起来更加香气扑鼻。
哲罗鲑质地细腻,拥有多汁的口感,而大饼子粗中带甜,搭配鲜美的鱼肉鱼汤,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在农村的灶台鱼只是一道家常菜,当它去往城市,一改往日的模样,延伸出了更多的可能性。
卢忠在哈尔滨经营着一家灶台鱼小店,今年已经是第12个年头,16岁从农村来到省城学厨,他对家乡的一切仍然保有怀念,砖灶,柴火,甚至家中两个兄弟都被他搬来城里帮忙,卢忠说,每天在店里忙活,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家。
在卢忠经营的小店,灶台是炊具也是餐具,但这热气腾腾的铁锅炖能不能算火锅,人们的看法并不统一。在下结论前,让我们先去看看从农村到城市,灶台鱼到底经历了哪些蜕变。
和尹把头家一样,卢忠的灶台鱼也离不开东北大酱,这种以黄豆发酵制成的酱料是东北饮食中最重要的调味品,以姑姑制作的大酱为基础,加入特定比例的辣酱、豆瓣酱,既保持了东北大酱的香甜浓郁,也多了一抹辛辣的亮色,这是卢忠反复配比后获得的。
在城市品尝灶台鱼,往往会选择将几种鱼同时下锅,鲤鱼、鲶鱼、胖头鱼,讲究的时刻还会搭配上几条黄颡鱼,本地人称它为嘎牙子,但无论你选择哪一种鱼,都必须经历同样的等待。
白菜豆腐是灶台鱼的经典配菜,加上东北食材的明星—粉条,同时下锅焖煮大约半个小时至40分钟。是的,30分钟起,对于坐在锅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相当漫长,但等待何尝不是美味的一部分。
灶台鱼带来的幸福,在掀开锅盖的那一刻得到完美揭示,富含胶原蛋白的粘稠汤汁,顺着切口长驱直入,带着酱香滋味占领每一寸空隙,鲤鱼肉质紧实有弹性,鲶鱼口感滑腻,胖头鱼入口软糯,嘎牙子则以细嫩爽口著称。
不要以为鱼肉会全程占据主导地位,那些清淡的配菜会在后期抢尽风头,豆腐极强的吸附能力,将浓厚的汤汁牢牢锁在体内,鱼肉的鲜香结合豆腐的淡雅成为很多人着迷的味道。
当下一个冬季来临,向尹把头这样的捕鱼人依然会出现在严寒的冰面,为人们送去那份念念不忘的味道,无论使用什么食材,铁锅炖这种形式才是东北这片沃土的恒久记忆,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呼朋引伴,此时,与对美食认知的殊异相比,分享同一锅食物的快乐可能才更重要,人们以火锅为灶台命名,一次又一次地期待着被食物唤醒,根植在内心深处的团聚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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