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慵懒的午后,我一边小声地哼唱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娃的后背,哄娃午睡。
“妈妈,光线太亮了,我睡不着。”娃翻过身,睁着她大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这才注意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到房间里来了,我只得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房间里瞬间就从白天到了晚上。果然昏暗的光线适合睡觉,娃在我轻哼的歌声里一会就睡着了。
而我的思绪却随着我的哼唱,飘到了小学时候的暑假外婆家。
那个时候,每年暑假都会去乡下外婆家过暑假。
上世纪80年代那个时候,电器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即使在城市里都很少有人家有电冰箱。而乡下的外婆家却有一台冰箱。每年暑假我最喜欢的就是和外婆一起做冰棍,还有一个总喜欢跟着我屁股后面跑的小表弟一起。
我们主要做两种冰棍,一种是白开水加白糖的清水冰棍,一种是加奶粉的牛奶冰棍。每次冰棍一做好,村子里的小朋友就全都聚集到外婆家等着吃冰棍。开始大家都抢着吃牛奶冰棍,抢不到牛奶冰棍的只能吃清水冰棍。后来,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就变成了由我来分发,今天你吃了牛奶冰棍,明天就只能吃清水冰棍,这样混着来,保证每一个小朋友都能吃上牛奶冰棍。
大家最开心的就是一起吃着冰棍聚在外婆家看电视。也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台电视机。
看着电视,大家随着电视里的情节一起笑一起叫一起骂,看武侠片时最为热闹,大家纷纷模仿大侠们的一招一式,有的拿扫把当刀,有的拿棍子当剑,你一刀我一剑,好不快活!
大人如果要吃冰棍,我会管他们收钱,清水冰棍1毛,牛奶冰棍2毛。现在回想起来,我喜欢挣钱的快乐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感受到的吧。
小表弟也经常跟在我后面收钱。他那个时候还不会数钱,大人们总喜欢逗他“我给你这个是多少钱?你要找多少钱给我?”然后他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午后,外婆有时也会陪我和小表弟一起睡午觉,也会像现在的我一样轻轻地唱歌。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外婆桥。一边唱歌一边拿蒲扇给我们扇风赶蚊子。
我和小表弟曾经都以为我们以后所有的暑假都会如此,我的外婆他的奶奶永远都会在暑假陪伴我们。还有我们永远都吃不腻的冰棍、永远都看不腻的电视。
可是这一切在我上初中后的一天全没了,那天,外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大人们围着外婆哭得哭,沉默地沉默,而我和小表弟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我们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又不愿意去面对。那天我和小表弟,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外婆临终之前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我和小表弟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是用她那已经深陷的眼睛看着我们,看了很久,然后她的眼角滚落一滴泪。那个时候的外婆枯瘦如柴,我摸着她的手都是骨头的感觉。我想不明白人为什么到最后要变成这样子。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我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任何时光都没有办法永远,到最后都只能变成回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外婆教我们做冰棍,给我们唱歌,帮我们赶蚊子……
而我们再也找不到小时候那样纯粹的快乐了。
现在我所能做的,只有把外婆的故事讲给我的娃们,让他们知道他们有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外祖母。
外婆一辈子吃了很多苦,可她从不怨天尤人,总是乐观积极。
她也很要强,一直到去世前都还坚持自己照顾自己。
外婆的故事要从外公去当兵打仗讲起……
我的外公在我妈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去当兵打仗了,过了两年,人家回来和外婆说外公死了。
于是,外婆年纪轻轻守寡,白天要出去挣工分,晚上还要坚持辅导我舅舅和我妈妈的学习。即使这样,她还收养了两个被抛弃的孤儿。
她就这样一个人,把几个娃养大了。
这个时候,没想到外公突然从台湾回来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外公是去当了国民党兵,随着国民党撤退去了台湾。
一直到我出生后,外公才终于寻亲寻了回来。所以外婆家有唯一的电冰箱和电视机。
村子里的人都说外婆苦尽甘来。可是看得到的物质如电冰箱和电视机只是快乐了我们小朋友,外婆其实根本用不上,她吃不了冰棍,也看不了电视。
但是她说,看到我们开心,她也开心。
外公寻亲回来后,就定居在村子里,身体并不好,身边都是外婆寸步不离的照顾,直到外公去世。
外婆一辈子吃斋念佛,乐于助人!见到村子里的每个人她都会微笑打招呼,谁家有事她都会去帮忙。外婆去世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动相送,我才知道外婆的人缘原来如此好!
外婆的故事我会一直讲下去,到我做了外婆或者奶奶,我还会给我的外孙或孙们讲。
因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消失是彻底的遗忘,只要有人记得外婆,外婆就永远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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