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梅煮酒
前几天,我的一个同族婶子去世了,在她的葬礼上,很多村民说起了她当年的旧事,让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年轻人哭笑不得,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应该让她的儿媳妇效仿当年的她,看看她的儿子有什么反应。想知道我的婶子在当年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且听我细说从头。
凡是见过我这位婶子的人,都得承认她的天生丽质,可以说,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女人,即使在她六十多岁时,那一颦一笑仍有当年的气质,绝对不是其他的农村老太太能比的。
她曾是那个年代少有的高中毕业生,可惜的是当年的高考录取率太低,复读了两年的婶子也没有完成鲤鱼跳龙门之战,不得不接受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毕业回乡之后,还没出嫁的婶子在娘家的村里当了两年的代课教师,随后就嫁给了我的叔叔。现在村里人说起这段婚姻,还有人慨叹婶子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因为我的这位叔叔不仅其貌不扬,还只是一个小学毕业生。唯一的亮点就是家境还算殷实,我的本家爷爷是乡办工厂的厂长,在当时也是一跺脚地皮要颤三颤的人物,可能是这个原因婶子才和叔叔组成的家庭。
嫁到我们村之后,在公公的安排下她到了乡办工厂担任会计,在当时虽然没有“白领”这次词,但这份工作的确是白领。把婶子安排进工厂,本家爷爷的确动用了自己的关系,但说起来也是光明正大,因为在那个时代高中生还是凤毛麟角。
做会计的收入比代课老师要高上一倍,很是让人眼红。然而造化弄人,若干年后,婶子当年的同事,只要坚持下来的都转成了公办教师,而婶子效力的乡办工厂,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后来盖起了民房。
在我们这个家族中,婶子的学历在当年是最高的,我儿子读初一时遇到难题还会去找他的奶奶,毕竟是老牌的高中毕业生,底子雄厚,儿子眼中的难题,在婶子的手里迎刃而解。
在儿子千恩万谢的时候,婶子除了叮嘱他要好好学习之外,总是会捎带着讲讲自己的故事,随后便感慨世事难料,儿子总是似懂非懂的。
在婶子嫁过来四年之后,她的公公在酒后骑自行车栽在了水坑里,不幸去世了,说不上家道中落,但日子的确没有我本家爷爷在世时那样红火了。
不过,我的叔叔虽然其貌不扬,但过起日子来还是吃苦耐劳,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夸,对婶子也是言听计从。
在电视还没普及的年代,听收音机里的评书是人们最大的消遣,不知是谁在评书里听袁阔成说怕老婆有三种,其中之一就是“容颜怕”,因为老婆长得漂亮,自己长得丑,才选择了怕老婆。
人们便讥笑我的叔叔是“容颜怕”,我的叔叔振振有词地反驳说:“什么‘容颜怕’,人家说得对你凭什么不听人家的。”话是这么说,婶子在家里真的有绝对权威。
在乡办工厂破产之后,乡里的一位领导因为和我的本家爷爷有旧,虽然他已去世,但还是把婶子安排进了乡里的计划生育办公室。
那时的计划生育工作,还时有暴力行为,婶子有些难以接受,计生办的领导碍于乡领导的面子,便不再安排她直接参与计划生育的工作,而是让搞起了宣传,把各村里喜欢唱歌跳舞的妇女组织起来,编排宣传计划生育的节目,毕竟计划生育不仅需要暴力,更需要怀柔。
这项工作对婶子很是合适,在念高中时她就是学校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再加上有高中的学历,能编会写,很快她就成了全县计生宣传中的典型人物。
可惜的是,这份荣耀并没有给她带来命运的改变,几年后,乡里“一刀齐”的解聘临时工,她光荣上榜。不仅如此,她在宣传岗位的一次表现还让人贻笑大方,以至于在她的葬礼上还被人提及。
那时,她搞计划生育宣传三年之后的事情,那年夏天,她的婆婆我的本家奶奶去世了,在出殡那天的上午,她突然接到乡里的电话,县电视台到乡里对她们的计生节目进行拍摄,然后在电视台播出。
在小视频盛行的今天,别说县电视台,就是省台也未必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但在几十年前能上电视的确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身着重孝的她进退两难,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她幻想着这次露脸能给自己的转正加分。她便和叔叔商量这件事,其实是通报她的决定。
结婚以后叔叔一直对她唯唯诺诺,自然屁也不敢放一个说:“要不你问问咱婶子?”她杏眼一瞪说:“你就是一家之主,你说行就行,问别人干什么?”她匆匆的脱了孝袍,擦脂抹粉的赶到了演出现场,直到下午起灵时才匆匆的赶回来。
不是封建社会了,舅舅已经没有了绝对的权威,但她的表现还是让叔叔的几个舅舅把叔叔骂了个狗血喷头,我的几位姑姑更是和她很多年不往来,直到最近几年关系才有所改善。
最遗憾的是婶子本人,她鞠躬尽瘁的表现,没有感动上帝,最终她的身份还是个农民。
斯人已逝,婶子的经历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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