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又叫上元节,是中国人的灯节,特色主要体现在“灯”上。
早年,在胶东很多地方都是土法做灯,譬如用胡萝卜和菜根做材料,老人管这叫“割灯”。我们蓬莱一般不用等到过十五,正月十三就提前将灯做好,当天晚上也会点上一两个,寓意早点亮,以后每天都点灯,一直到正月十七。正月十五是正日子,点得最多,也最热闹。
做灯的步骤如下:赶乡集,家家都买十几斤胡萝卜,做灯时,挑粗壮端直的,洗净、擦干,然后用刀切成5厘米左右的段,再将切好的胡萝卜段用小铁勺挖一个坑,然后往坑里浇上融化的蜡油,再栽上用黄纸卷做的灯芯,灯就做成了。一般一家最少要做三四十个胡萝卜灯。还要做两三个菜灯,寓意招财进宝,菜灯是用大白菜根做的,只在正月十五晚上和正月十六晚上才点。
家里有祖坟的,正月十五傍晚还要去茔上送灯,送十几个胡萝卜灯。
前两天,无意中翻出我1986年写的一篇日记,记录了我家当年过元宵节的情景,在此分享一下:
今天是元宵节,在乡下是一个十分热闹而有趣的节日。
晚饭是吃饺子。煮饺子时,在灶前烧火的父亲对我说:“陆玉生,把胡萝卜灯点上,送一个到门枕上。”我听到吩咐,立刻点一个胡萝卜灯,送到门口门枕上。小小灯碗里一汪蜡油闪闪燃烧着。老人们讲,这是给大门照亮,一年亮堂。刚回来,父亲又叫送一个到厢房,于是我又点一个送去,同样也是照亮。回来又叫送一个正屋,送一个里屋,送一个套房,然后牛栏、猪圈、鸡窝各点一个送去。都送齐了,十余个粉红色的小灯在院里、屋里闪闪地燃烧着,风一刮,灯苗烁烁摆动,真像一个童话世界。
这时,村里零星响起几声爆竹。圆月东升,东邻家院里有棵高大的杏树,树叶落尽了,干枝芜杂,月亮从树枝的缝隙照过来,月光融融,和院里闪闪烁烁的灯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饺子煮熟了,母亲便从滚沸的锅里盛出三个饺子,舀了一勺汤,摆在供桌上。父亲从里屋拿出一摞黄纸,用火点着,散放在地上,然后端起供桌上的饺子碗,将汤洒在燃着的纸旁,乡下人称这为“浇典”,算是敬奉老天和祖宗的一种礼仪。此时,村里爆竹噼里啪啦响得更多更密了,不时还有几颗魔术弹飞向天空,划出几道红色或绿色的光弧,在天空炸开,飘浮一团团耀眼的火星。
吃了饭,便是放“简梅”,至今我不知其究竟叫什么,只是根据乡下人的口音管其叫“简梅”。是小孩拿在手里放的那种,或许是因它点燃时绽放的火花如同梅花一般,金灿灿的,所以就得此名?不得而知。今年,父亲为省钱买的是最低劣的一种“土简梅”,早已没人放了。大概又因其是陈货,点上火后不爆花,需要到院里不断摇动,让风一吹,它才会喷出一簇簇金色的小梅花。我女儿不敢放,只好由我放了。我将一小扎“简梅”绑到木棍上,拿到院子里快速摇动,变换花样,“简梅”就随我手运动的轨迹,划出一个个花样多变的金色火弧。父亲站在门外陪我,母亲、妻子和女儿趴在窗里,隔着玻璃看,女儿哈哈哈地笑。女儿笑得越响,我挥动得就越起劲,挥得越快,火花就喷射得越激烈而灿烂,愈发逗女儿笑得开心,哈哈哈哈……这会儿我仿佛也回到了童年,天真烂漫的童年多好啊!
月亮仿佛一个大银盘,清辉如水,普照大地。院子里树影斑驳,光影如画。四周的树枝间、房屋上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雾纱,梦一般迷人,颇有些“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
随着鞭炮声,我走出街门,来到大街上。这儿更热闹,往西一望,整个一条街满是胡萝卜灯,一家门口两三个。小孩手里提着“洋简梅”,闪闪刺眼的火花,“洋简梅”比“土简梅”强多啦,火花又大又炫丽。胡萝卜灯光、“简梅”的闪光和皎洁的月光交融在一起,仿佛一条热闹的天上街市,小孩提着火花飞溅的“简梅”乱窜,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又跑到那边,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恰似天街上的小童子。
啊!美丽的元宵夜,街市夜如昼!愿人间、愿生活永远这么美好!
……
转眼过去三十几年了,我也别离故土多年,早已疏远了那些经典的传统习俗。也许是老了,如今我经常会想起从前在乡下过年、过元宵节的情景,想起那些有趣的风俗和玩耍。比如放“简梅”、放“起花”、点胡萝卜灯……这些东西在今天看来很土气、很琐碎,但却是我珍藏于心底的闪光记忆。
【来源:水母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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