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金老师被“选为”“右派”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敬爱的金老师
金老师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是我们的班主任,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金老师叫什么。只模糊地记得金老师好像是从解放区来的老师,三十多岁。我们都很喜欢金老师,金老师也很爱我们。那时我们都很小,之所以敬重老师,并不是因为老师的学识到底有多高,而是老师的态度和蔼可亲。就像我们的母亲。
1957年的夏天,我们已经上到四年级了,按那时的学制该到了初小毕业的时候了。初小毕业就该考高小了,也就是小学五年级。就在我们初小毕业的前夕,不知为什么金老师突然不来上班了,也不给我们上课了。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代课老师。可大家依然想念金老师,代课老师一来,同学们便纷纷问:“金老师什么时候来?”
“金老师来不了了!”
“为什么?”
“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难道金老师病了,于是同学们凑到一起要到金老师家看个究竟。
敲开金老师的家门,一向穿戴整齐的金老师,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看上去很憔悴,也很疲惫。见到我们来了,金老师立刻打起精神,一边提醒我们在床边坐下,一边给我们倒水,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这么热的天,你们一定很渴了吧。”
“金老师您病了?”
“老师没病。”
“那您为什么不给我们上课了?”
“老师有事。”
“我们帮您做。”
“谢谢大家,你们帮不了老师的忙。”
我不经意地朝金老师的书桌上瞥了一眼,桌上没有了往日厚厚的作业本,变成了许多凌乱的信纸,还有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团。我想:老师似乎在写着什么,写错了又重写。好奇的我想问,又没好意思开口。
“过几天,老师就要出远门了,今后就不能给你们上课了。你们要听新老师的话。”
“我们就想让您教我们。”
“等到老师回来后一定还会教你们的。”老师一边说,泪水在眼圈中直打转。
还是女同学心细,赶紧掏出手绢,给老师擦眼睛。“老师您怎么哭了?”
“老师没哭!老师没哭!”金老师又重新露出了微笑。我看出来了,这微笑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在哪里,我又说不上来。
“同学们回去吧,回去好好做作业。”在老师的再三劝阻下,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金老师的家。金老师把我们送到了街门口。
我走到胡同尽头,不由得回头一望,发现金老师还在大门口看着我们。虽然已经看不清老师的表情,可我还是感到了一丝悲凉。
后来我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金老师被选上当了右派。“金老师被选上右派了”不知深浅的我们竞相传递着这样的“好”消息。
当我们再次去金老师家看望的时候,已经是大门紧闭,锁头看家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了金老师的消息了。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已经退休的我们,依然想念着我们敬爱的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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