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红红 石油大学 丈夫(山红红 石油大学校长)

写下这个题目,我是忐忑的,因为糖山红是不愿意让人叫他这个名字的。

他本姓丁,户口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丁山红”三个字。

但是村里的人都不叫他丁山红,而叫他糖山红。

糖山红远比丁山红要出名得多,所以在这篇小文中,我就人云亦云地称呼他为糖山红吧,也算蹭蹭他的热度,希望他不要见怪。

不过他永远也不会看到这篇小文,因为他是个糖子,不识字。

山红红 石油大学 丈夫(山红红 石油大学校长)

为什么要叫丁山红为糖山红呢?

在我老家所在的那个西部农村,糖就是傻的意思,但“傻”字略显文气,是书面用语,文化不高的农村人只用“糖”字。

糖子就是傻子,糖货就是傻货,糖笑就是傻笑,流糖糊糊就是满口污言秽语的意思,但傻瓜并不能说成是糖瓜,为什么?我没做过考究,反正这两个字并不是完全等同的。

糖山红是个孤儿,他妈生他时难产死了,他大(父亲)喝醉酒骑自行车冲进黄渠里淹死了。村里的人可怜他,就张家一顿饱李家一顿饥地把他养大。

人们说,吃过百家饭的娃娃福大命大造化大,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等到糖山红成人后,却没有让对他寄予厚望的叔叔婶婶们大吃一惊,反而让他们大跌眼镜,他竟是个低能儿,是个实打实的糖子。

糖山红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前言

糖山红不许别人叫他糖山红,只许别人叫他丁山红,他常因此和村里的人吵架,甚至打架。

他对糖山红这个名字的忌讳是很深的,每当听到有人这么叫他时,他就会极其愤怒。

他愤怒起来非同小可,样子非常吓人,鸽子蛋大的两只眼睛翻出白花花的眼仁,脏得结起硬痂的拳头青筋暴露,两条裸露的胳膊拧出几块油光黑亮的肌肉,咬着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然后怒吼着让叫他糖山红的人改口叫他丁山红。

比如有人问,糖山红你干甚了?

糖山红就愤怒了,瞪着对方说,叫我丁山红!

那人就改口重问,丁山红你干甚了?

糖山红就解除了全副武装,绽放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高兴地说他干甚干甚。

又比如有人说,糖山红,跟我割麦子去!

糖山红又愤怒了,举着拳头说,叫我丁山红!

那人就改口重说,丁山红,跟我割麦子去!

糖山红就提把镰刀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有人认为,糖山红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就算是别人坚持叫他糖山红而不改口,他也未必真敢打,就算打起来,他也未必能打赢。

读过书的知识份子或有识之士则把他归为鲁迅笔下的阿Q一类,说是什么精神胜利法在做怪。

这样认为,就完全错了。

糖山红的每次胜利,是实实在在的全面胜利,非阿Q可比。

村里有个人叫赵六,是个地道的无赖,外地人,早些年只身一人跑到我们村里安了家,自称学过少林功夫,武艺高强,经常欺凌弱小,全村人都怕他。

尤其是我们这些孩子,见了他避之唯恐不及。

就连我的父亲都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们遇见他,绕开走就是了。

所以我们真心希望,糖不拉几的糖山红能把不可一世的赵六狠狠地教训一顿。

那天,赵六在路上遇到了糖山红,见路边人多,就想露一手给大伙瞧瞧,以巩固他在村里的地位和威望。

于是他拦住了糖山红,哎,糖山红,去哪呀?

糖山红站住了,翻出白眼仁儿,握紧了拳头,叫我丁山红!

赵六却不买账,就叫你糖山红咋了?

我们都为糖山红捏把汗,如果他这次屈服,那么以后他对于自己名字的固执坚持就失去了意义,就不好玩了。

糖山红没让我们失望。

他猛地扑了过去,赵六还没来得及使出他的少林功夫,就被糖山红像拎小鸡一样地拎起到半空,一发力,撂倒在地,骑上去,劈脸就是一顿拳头,打得赵六鼻血长流。

围观者看得心花怒放。

赵六挨不过,开始求饶,糖山红,放过我吧!

还叫?

糖山红的拳头像捣蒜,能听到扑扑的声音。

赵六又说,爷爷,饶了我吧,再不敢了!

糖山红显然并不想当爷爷,接着又给了赵六几拳,吼道,叫我丁山红!

赵六只得说,丁山红,饶了我吧!

糖山红这才歇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满意地走了。

有了赵六的这次现身说法,村里的人就再不敢做这样冒险的尝试了。

不过,人们以后和糖山红说话时,第一句还是叫他糖山红,然后在他的怒目而视之下改口叫他丁山红。

这很有意思,而且很有用处。

你对他的称呼只要从糖山红改口成丁山红,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保管不推辞。

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很快掌握了这个诀窍,反复应用,屡试不爽。

我的玩伴大胖跟我说,他敢往糖山红的脸上尿尿。

我不信,他就跟我打了两块糖烙饼的赌。

那天大胖一口气喝了两瓢凉水,又故意弄了两手泥,跑到糖山红跟前说,糖山红,快帮帮我!

糖山红说,叫我丁三红。

大胖说,丁山红,快帮我解解裤带!

他高举着两只泥手,扭动着双腿,意思是自己不方便解裤带。

糖山红信以为真,就蹲下来帮大胖解开了裤带。

没等他站起,大胖就使尽全力把一泡尿全射在他的脸上。

糖山红大怒,正欲发作,大胖赶紧说好话,丁山红对不起,我实在憋不住了。

糖山红就喜笑颜开了,笑话大胖自个儿的玩意儿还管不住。

有个老汉经过看到了这一幕,指着大胖笑着说,就你心眼儿多,长大了肯定了不起!

糖山红就是这样一个能给我们带来无限欢乐的人。

正文

糖山红比我大十五六岁,那时我不到十岁的样子,糖山红已经二十好几了。

在当时的农村,这个年龄的男人都已过上了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可是糖山红仍孑然一人,没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这点,糖山红很有自知之明,每当别人谈论女人时,他就识趣地走开,从不参合,倒仿佛他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

记得那时,父亲常用糖山红的例子来教育我,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别像糖山红那样混吃等死,作害了我当年那么多的白面馒头!

但在我的印象当中,糖山红并没有混吃等死的福份,他得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

他父母死后,他家的地就充公另分配了,做为村里人把他养大的补偿。

这就说到了糖山红的生计问题,倒确和阿Q有些相似。

糖山红也是给村里的人做短工的。

谁家的活儿多忙不过来,招呼一声糖山红,他就去了。

他干活儿实在,哪样苦重干哪样,从不挑拣,也不埋怨,你说咋干他就咋干。

有时候难免带着点逞能的意图,你越夸他能干他就越能干。

所以,村里的人都乐意叫糖山红干活儿,一个顶俩。

有时,因为抢着要糖山红干活儿,村里的人经常闹矛盾,往往吵得不可开交。

从这一点来说,糖山红倒是个抢手货。

和阿Q略有不同的是,阿Q做短工挣钱,糖山红却是白干,只给管饭。

这点尚不及阿Q。

偶尔有谁家的女人看到糖山红干活卖力,心里过意不去,就去集市上扯几尺廉价的粗布,给他做两身衣裳,就算是对他最奢侈的犒劳了。

一年下来,糖山红倒也吃穿不愁,所以他永远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走路时吹着口哨,干活时哼着小曲。

父亲经常让我去叫糖山红过来干活儿,我非常乐意,因为这时我就能亲自体验到和糖山红对话的奇妙之处了。

往往我推开门时,糖山红还在被窝里睡着,迷迷糊糊地问我,干甚?

我说,糖山红,我大叫你去帮忙。

糖山红立刻就坐起来,瞪着圆眼睛喊道,叫我丁山红!

我一点也不害怕,嬉皮笑脸地说,丁山红,今天帮我家干点活。

糖山红就麻利地穿好衣服,兴高采烈地跟我走了。

父亲爱喝酒,所以糖山红每次来我家干活儿,晚上吃饭时,父亲总要招呼他喝上几杯。

糖山红喝多了,就扯开嗓子唱几声,唱“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来眊你”,唱“泪蛋蛋本是肚里的油,心里头不难受不往外流”,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他唱得很难听,时而像狼嚎,时而像马上要断气。

父亲说,别唱了,你没妈,也没大,唱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糖山红就哭了,说,我有妈,也有大,我妈叫段引弟,我大叫丁财旺,我叫丁山红。我姓丁,不姓糖!

父亲的眼睛里就闪着亮光。

糖山红走后,父亲对母亲说,咱们真的不应该再叫他糖山红了。

母亲点点头,是啊,娃娃已经够可怜的了,咱们不能再欺负他了。

然而等到天一亮,父亲从舒服的被窝里钻出来,惬意地伸个懒腰,吩咐我,快去叫糖山红,别让别人家叫走了,今天活儿多,没他不行!

农村的营生,春耕,夏忙,秋收,都是攒在一起的,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很闲。

村里人忙的时候,糖山红更忙,出了张家进李家,放下锹头拿锄头,割完麦子种白菜,追完肥浇水,挖完渠打堤,没个歇空的时候。

然而在村里人闲的时候,糖山红却不能象他们那样逍遥自在地聚在一起搓麻将,喝烧酒,东阴凉倒在西阴凉,搬弄王家的媳妇儿不正经赵家的女婿有本事。

糖山红除了做临时的短工以外,还有一个固定职业,就是放羊。

村里各家各户的羊加起来有百十来只,统一归糖山红管理,村民们在他家的土坯房旁边盖了一个大羊圈,羊们的生活起居都由他照料。

农忙时节,糖山红先紧着给村民帮忙,抽空放羊。

不忙的时候,他就早出晚归地把羊群赶到野外吃草。

山红红 石油大学 丈夫(山红红 石油大学校长)

每天一大早,太阳还没露头,村里的男人们还蜷缩在被窝里搂着自家的女人呼呼大睡的时候,糖山红就领着羊群往村外走了,咩咩的叫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村落上空回荡不绝。

每当这时,父亲就会被吵醒,喃喃地发几声呓语,这个该死的糖山红,这么早扑死去呀!

对于糖山红的放羊,我们小孩子是比大人的印象深的。

但凡不忙的时候,大人们都懒得去田地里,小孩子们却正好有空到野外疯耍,我们就经常能见到领着羊群的糖山红。

他肩上扛着三米多长的放羊铲像个将军似的耀武扬威地走在前头,羊们就像士兵一样整齐有序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倘若有哪只羊因为贪恋几棵青草掉了队,糖山红就像长了后眼似的转回头来,用放羊铲铲起一颗土坷垃,嗖地一下飞过去,那羊就吓得急忙归队了。

夏天,地里的向日葵和玉米长到一人来高时,地堰之间的渠壕里的杂草也疯一般地生长,严重影响水渠的灌溉效率。

糖山红就把羊群赶到渠壕里吃草,却从没让它们吃到过地里的庄稼,他手里的放羊铲左右开弓上下翻飞,飞起的土坷垃如枪林弹雨,羊群被他服服帖帖地控制在两步宽的渠壕里。

羊们个个吃得膘肥体壮,精神抖擞。

渠壕里的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比用镰刀割过还干净。

这时,假如村里的人看到了就会夸他两句:糖山红你可真有两下子,这活儿干得太漂亮了!

糖山红并不高兴,板起脸孔说,叫我丁山红!

那人说,丁山红你可真有两下子!

竖起了大拇指。

糖山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吹起口哨掩饰着得意,把羊铲里的土坷垃扔到远处的树林里,惊飞一片麻雀。

大多数时候,糖山红是在黄渠的沿岸放羊。

那里地域宽阔,水草丰茂,羊们可以自由地撒欢,糖山红也不必因为担心它们吃到庄稼而紧张得象个哨兵一样不停地东张西望。

这时,他可以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地躺在湿润绵软的草地上,哼几句不知名的山曲儿,扯起几根碱草的茎编个篓子什么的小东西。

我想,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候。

黄渠是我们那个乡十二个村的主要农田水利要道。

一到灌溉时节,水势暴涨,汹涌地翻腾着巨浪,很是怕人。

到了农闲时节,上游截住了水闸,黄渠就成了我们孩子们主要的娱乐场所。

我们经常趁着大人们午睡的时候偷偷地溜出家门,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地聚到黄渠畔,把衣服剥个精光,跳进水里,各显神通地游泳。

我们的欢笑声显然对不远处放羊的糖山红具有非常的诱惑力,每当这时,他就有些心不在焉,拄着放羊铲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我们,似乎很羡慕我们,又似乎不屑一顾。

我们喊,糖山红,下来一起耍水!

糖山红虽然也想游泳,却依然不改变他的原则,大声说,叫我丁三红!

我们就改了口又喊,丁三红,下来耍水!

糖山红就扔下放羊铲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脱掉衣裤,扑通跳进渠里。

他起先不会游,呛了几口水后,就渐渐地学会了。而且游的次数多了,技术越来越高,我们反而不如他了。

后来有一次,糖山红和我们游泳忘了羊群,羊群跑到地里把庄稼祸害得东倒西歪,最后由村长裁定让糖山红给人家赔一笔钱,他没钱,只能用干活相抵。

之后糖山红就再死活不和我们游泳了。

没有糖山红的参与,我们的欢乐程度大打折扣。

我们小伙伴之间总是互不相让的,你弄我一身泥,我必然也要弄你一身泥;你把我按在水里灌一阵水,我必采取同样的手段报复。

而只有糖山红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捉弄,即使是我们把他的衣服扔进水里,埋进渠底的淤泥里,他也从不生气,只是呵呵地糖笑。

当然前提是,我们要叫他丁山红。

刚割完麦子的那段时间,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天是热的,地是热的,空气是热的。

那天中午,火一般毒辣的太阳把大人们赶回了屋里,把羊群赶成一堆,相互攒起头来避暑,却把我们几个小伙伴赶到了黄渠里游泳,水也是热的。

整个田野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远处的糖山红靠着一棵大树斜躺着,无精打采地望着羊群。

我们正游着,忽然听到大胖叫道,那是什么?

我们随着他的目光向渠的上游望去,只见那里的水面比我们这边高出一人来高,反射着太阳光直刺我们的眼睛,接着就听到轰隆隆的响声。

我们一时都呆了,我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喊,发大水了,快跑!

我们惊慌失措地刚跑上了岸,洪水就汹涌地席卷过来,土黄色的浪头几乎要漫过堤坝。

大胖呢?

有人喊,我急速地扫了一下人群,发现除了大胖,还少了两个小伙伴。

我本能地向渠里望去,奔腾的波涛之中,三颗西瓜一样的脑袋飘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我们沿着渠岸追过去,追到前面渠道交叉的地方终于追上了他们。

此时渠道里已充满了水,水流没那么急了。

T形的交叉渠道形成的三股势力相当的水流互不相让地角着力,搅出一个巨大的旋涡,大胖他们三个就在旋涡当中随波逐流地转着圈。

岸上的我们害怕极了,跺着脚大喊大叫,却谁也不敢下水救人。

我回头望望被太阳晒得死气沉沉的村庄,完全没了主意。

这时我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向这边跑来,他一手提着放羊铲,一手大幅度地甩开,跑得很快,是糖山红。

糖山红跑过来,我冲他喊道,糖山红,快救人!

糖山红把放羊铲往土地上一扎,双臂互抱在胸前,不高兴地说,叫我丁山红!

我急得哭了出来,一时忘了和糖山红对话的基本要领,我说,他们就要死了!

糖山红仍在坚持着他的原则,叫我丁山红!

我终于醒悟,说,丁山红,快去救人呀!

糖山红这才心满意足,连衣服也没脱就跳下水去。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底,避开上层湍急的水流,再露头时,已在旋涡的中心。

他的游泳技术比我们都好,体力更强过我们许多,转眼间便游到一个孩子身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从水面上拖到岸边,岸上的我们一齐发力,把他拽了上来。

糖山红又向旋涡当中游去,又揪着头发拖上来一个,渠里就只剩下大胖了。

此时水流忽然又急了起来,旋涡卷成一个深深的锅底,估计是上游开大了闸门。

糖山红努力靠近大胖,可是大胖剃了秃头,没头发可抓,糖山红便把他的脑袋夹在腋下,单手划着水艰难地向岸边靠近。

我们手拉着手连成一串像猴子捞月似的准备接应糖山红。

我站在最前端,半个身体在水里,我伸长的手臂几次即将挨着糖山红,可他又被急速的水流带到了旋涡中心去了。

糖山红已明显体力不支,但他还在拼命地向岸边缓缓地移动着。

终于,他又一次靠近了我,可就差那么一点,他游不动了。

这时,他双手托起大胖奋力一推,我就抓住了大胖的胳膊。

我们把大胖拖上了岸,可是糖山红却不见了。

片刻后,糖山红在旋涡当中露了头,他已经筋疲力尽了,转眼又被卷入深流,继而又浮上来,接着又沉下去……

六神无主的我们拼命喊着救命,终于让村里的大人们听到了,纷纷跑到渠堰上。

可是水势凶险,谁也不敢贸然下水,只站在渠堰上跺脚拍腿,像我们一样地大喊大叫。

这时有个聪明人拿过来糖山红的放羊铲,他走到岸边,双手抓住放羊铲的一头,把另一头伸到渠当中,刚好能探到糖山红的头顶。

糖山红,抓住!

叫,叫,叫我丁山……

糖山红张开了嘴,却没抓放羊铲,反而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水,又沉了下去。

大人们齐声叫,丁山红,丁山红!

孩子们也齐声叫,丁山红,丁山红!

那群羊也随声附和,咩咩咩,咩咩咩!

村里的狗也积极响应,汪汪汪,汪汪汪!

然而,再没得到回应。

村民全员出动了,沿着渠堰来回奔走,敲着脸盆铁桶,跟着节奏叫着丁山红,丁山红……

那是村里的人首次对糖山红主动使用了丁山红这一称谓,可是糖山红再也听不到了。

那几天,父亲不让我出门,吩咐母亲死死地看着我,他则没明没夜地投入到寻找糖山红的队伍中去了。

我害怕极了,整天不吭一声,躲在炕角不停地发抖。

我多么希望父亲忽然推门进来,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没事,糖山红自己上来了,好好的!或者,村长的高音喇叭能传来好消息,可是这样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父亲在某个深夜回来,我已睡下,但没睡着,蒙在被子里,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都臭了!

我不敢出声,用牙齿紧咬着被子,泪如泉涌,耳畔仿佛又传来了糖山红那固执的声音:叫我丁山红!叫我丁山红!叫我丁山红……

这声音在暗夜里像鬼魂一样地幽咽,隐约而又分明,久久挥之不去。

尾声

许多年后,我从城里回到农村老家,母亲告诉我,大胖死了。

我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死的?

母亲说,大胖这些年倒腾农具农资赚了不少钱,盖了红砖瓦房,买了小轿车,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过得让城里人都眼红。可他不安分过日子,勾搭别人家的老婆,他开车拉着那个女人到干涸的黄渠槽里约会,忽然发大水,连人带车都没了。

我问,现在上游开闸放水,还不提前通知吗?

母亲说,咋不通知?那天夜里,村长的高音喇叭吼了七十二遍,吵得人都没法睡觉。

我说那大胖咋还没躲开?

母亲叹了口气,说,都是报应啊!糖山红当初救了大胖,大胖不学好,糖山红就把他勾走了。那个女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出轨,把男人气得心脏病突发猝死,刚埋了没几天,她就又和大胖鬼混在一起。这回好了,留下个只有三岁的娃娃。

后来,房后的老周说了大胖死因的另一个版本,那个女人叫起来比高音喇叭的声音还大,好多村民都撞到过他们偷情,都是被她的叫声吸引过去的。

他们要么把车停在树林里玩车震,要么藏在玉米地里打野战。

如果不是她叫得惊天动地,她男人未必能那么早察觉到,也就不会死得那么早了,好歹能等娃娃大一些。

老周说,你想想,她叫得那么响,又隔着车窗,能听到村长的广播吗?

他们不是被洪水淹死的,是困在车里活活地被闷死的!

不过,我愿意相信母亲说的那个版本,我愿意相信轮回。

后记

我终于还是决定要去黄渠边上走一走。

这么多年来,我尽量躲在城里不回村,偶尔回趟村,也基本躲在家里不出门,村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了。

我知道,我躲不过去,即使我远走高飞到天涯海角,也永远抹除不掉关于那个夏天噩梦般的记忆。

沿着新修的混凝土路向东一直走,很快就到了黄渠边。

上游闸住了水,渠道里只有浅浅的一点死水,幽幽地泛着青光。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那里,各自挖出一堆泥,玩着摔皮裤补窟窿的游戏,不时地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我走过去看了一会儿,问,你们经常在渠里耍水吗?

他们停止了游戏,抬起头来望着我,纷纷摇头。

一个孩子说,黄渠里有水鬼,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说,水鬼?哪来的水鬼?

那个孩子说,水鬼叫糖山红,藏在水底下专门吃下水的人,已经吃掉两个了,我们全村的人都不敢在黄渠里耍水。

山红红 石油大学 丈夫(山红红 石油大学校长)

我的喉间忽然有股血腥味涌上来,眼眶里滚出几颗豆大的泪珠,像生硬的固态物一样卡得我的眼睛隐隐作痛。

我大声说,他不是水鬼,他不会吃人,他不叫糖山红,他叫丁山红!

那几个孩子被我的样子吓哭了,站起来向村里跑去了,边跑边喊:

水鬼出来了!

水鬼从黄渠里出来了!

文/鄂佛歌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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