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几个人聊天,有人说,快该上坟了。
马上到十来一儿了。她一说这一句话,我眼泪一下子蓄满了眼眶。
父亲在我眼前,马上涌现。
去年以前,我从不想这个节日。
因为双亲都在,老家在。我无比幸福无比自豪!
别人提起来,满是羡慕。爹娘在,心灵有归宿,心里有浓浓的温暖和爱意。
从今年以后,这个节日,我要永远铭记了。
父亲离开快一年了。这个节日,显得尤为伤心,尤为重要。
去年的今天,是爷爷的祭日。
父亲从他的黑色老皮包里,拿出一百元钱。
递给站在床前的大哥,让他去割一块儿肉,买一些祭品,给自己的亲爹上上坟。
大哥不接他的钱,说自己有钱,去买一些,给爷爷送去就好了。
父亲他不依,说:这是我给俺爹买的吃的喝的,给他送的钱,必须用我的钱。可能这是给他最后一次上坟了。
说这话儿的时候,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的眼里满是,不舍与深情啊。
谁也没有想到,给爷爷上坟之前,身体还是好好的他,能吃、能喝,给人说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上坟以后,他突然就病了。
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怎么也想不到,他病的会这样突然,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并且,这一次生病,不同往日,看上去没有好的迹象,好像越来越严重。
眼睛里没有了光华,精神秃废了不少。
不想说太多的话,说出来了,也是梦里面,去世的人,这个想他,那个想他。
他也想他们了,伴随着害怕死亡的想法,一股脑往外说。
让人陪在他身边,不准离开。
以前,他是一个多么高大勇敢的人,这一下子,似乎矮了很多,似乎胆怯了许多。
说话从来都是大腔大口的他,现在呢,一句话一个字,都要慢慢说轻轻的表达。
眼里满是悲伤与不舍,话语总是对往事的回忆。
从七岁开始,外出捡碳渣儿卖钱,帮奶奶养家,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十几岁,学会了做风箱,走街串巷,去吆喝着卖。
风雪无阻,把赚来的钱,一分不留,全部给了他娘。
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还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就已经开始赚钱养家了。
为了帮助奶奶养活十几口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辞劳苦不停奔波,赚钱再赚钱。
爷爷的腿,被日本人丢的炸弹,炸伤了,从此落下病根,无法劳动。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父亲肩上。
他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声不满。
为了兄弟姐妹们,长大成人,他拼了自己的全部。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娶妻生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有自己的儿女。
对奶奶,没有一点儿的私心。每次做工回来,奶奶把衣袋翻个净光。
衣袋里每次,都是空空的。
所以,奶奶临死之前,握住父亲的手说:
这一辈子,我最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付出,这一大家子人,养不活啊。
父亲对于母亲,是永远的愧疚。
母亲跟着他,受太多的委屈,作了太多的难。
那时候,实在太穷,母亲常年见不到一分钱,整天爱嘟噜嘴儿。
自己的男人常年马不停蹄的干,老婆一分不见,叫谁也不满啊。
父亲唯奶奶是尊,母亲敢说一个不字,就是呵斥或者吆喝。
甚至是,抡起他那有力的大巴掌。
母亲提起来,眼里满是忧伤。
小时候的记忆里,大半夜里,我牵着母亲的衣角,轻声的哭着,走山上漆黑的小路,去姥娘家。
我坐在父亲的床前,听他慢慢讲以往的故事。
他有太多的话,要对母亲说,可惜,他声音太小,母亲的耳朵也聋了。
听不到他的道歉,听不见他的叹息了。
父亲离开后,母亲孤单了。
半夜里,父亲回家来。站在母亲床前,不舍的说:
以后我不管你了,不管你了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他病重的时候,曾托付我:
我走以后,剩下的日子,照顾好你娘,这辈子,她不容易,吃了太多的苦。
还说了很多关于母亲的话:她聋了,眼睛也不好了,看不清东西;腰不好,那年她摔了一跤;腿也不好,是老毛病。还有,脾气也不大好……
要我别跟娘一样,快九十岁的人了,活不了几年了。
断断续续,都是对母亲的不舍和爱恋。
说的我,走出屋子,任眼泪成河。
对于死,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看我们伤心,就说:
这没啥,每个人都得走这条路,早晚之说。走上去了,我就可以和俺爹娘团聚了。他们那儿,没有病痛没有苦难。俺爹说,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呢。
岁月无情,多么希望时间暂停,我们父女就此相望,就此相伴,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我对父亲深深的忏悔,恨自己平常没有抽出、太多的时间,好好的陪伴,好好的聊聊天。
总以为,东边日头一大堆,父亲长生不老,和我们永远在一起。
总以为,我们出门在外,他永远能听到我们的问候。
总以为,回到家里,有他高大的身影,有他爽朗的笑声,有他种的成熟的桃子相送,还有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热热闹闹的场面。
如今,想给他老人家说一句话,他听得见吗?
想给他买一件新衣服,他穿得上吗?
想喂他一口饭,他吃得着吗?
再也听不见,父亲在村口,声声呼唤我的乳名。
再也看不到,父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熟悉的路口。
父亲,您走以后,母亲住到了我这里。
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让她有一个安心的晚年。
时间飞逝,不觉您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思念是根虫子,时时叮咬我,把您深深的想念。
总不相信您已走远!
在路上,那个戴草帽的老头儿,是您;
河边,蹲那儿洗脸的男人,是您;
门前,穿白衬衣骑三轮车光着头的老人,是您啊!
父亲,您没有走远,对吧?
老家满院的荒凉告诉我,唉,老主人不在了。
您爱穿的白衬衣,买了给谁?
您爱吃的花卷馒头,拿了给谁?
那成熟的麦子啊,收获了给谁?
十来一儿,这个节日,我榨油馍,要给您上坟啊,父亲。
从此以后,我生命的每一年里,这个节日最重要,这个日子永远都记得。
父亲,愿您以后的日子,过的是神仙的逍遥自在,和爷爷奶奶,和老朋友一起,健康幸福,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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