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风景文案,回家路上的风景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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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路拐进林荫遮蔽的汾阳路,上海音乐学院几幢管风琴外观的教学楼就出现在眼前。上音汾阳路校区整体提升工程已基本完成,校园拆掉了围墙,对外开放。袁婧 摄

Raymond和Loretta终于定好了回香港的机票,从前国泰、港龙、东航、上航每天几十趟航班沪港之间迎来送往,何等繁忙,听说这几个月还在执行航班的就只剩下国泰了,每个礼拜三两日,每日早晚各一班,日期不定,时间不定,人间奇幻奈何如此,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了。

今年一月他们明知要在酒店隔离两周,还是从香港飞到上海,为了陪Raymond的母亲过年,老人家九十有八了,没想到隔离政策忽变,两周延成三周,正月初三Raymond才和母亲相见,补上年夜饭。过完年我在龙门阵替他们接风,交错的觥筹里大家忧心香港的情势,感叹上海的自如,Raymond喝酒很快,越喝越快,我劝也劝不住,那天的武康路街头晚风清冽,Raymond摇摇晃晃和我挥手道别,相约再叙。三月五日周克希先生“八十以后”展览开幕后我和Raymond、Loretta跟另外几个朋友一起在senator喝鸡尾酒,吃小点心,那时上海疫霾虽起,大家却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料之后的风声一天紧过一天,我和Raymond匆匆见过几面,又匆匆道别……

我刚认识Raymond和Loretta的时候,他们还是“张先生”和“张太太”,那是五年前了,我在上海半岛酒店替李纯恩办展,他们特意从香港飞来上海捧场。夫妇俩都是上海人,四十多年前去香港投亲,Raymond年轻时候英语就好,到了香港先是在洋行里找了份工作,那年月在洋行上班的中国人都用洋名,我大学毕业后也替洋人打工打了十几年,同事、朋友之间相互称呼洋名好像比中文名字还顺口,我和“张先生”、“张太太”混熟了,彼此之间自然也就“崇洋”了。

Raymond说他在洋行里学会了生意更看到了商机,在三四间洋行先后打了十来年工后自立门户,开了贸易公司,专营化工、钢铁那些大宗商品。百废待兴的年月里内地真是什么都缺,找得到资源,搭得上人脉,再加上腿脚勤快,赚钱倒真的不是难事。资源、人脉,Raymond都不缺,腿脚更是比别人勤快,命里带财,势不可挡,最风光那几年,贸易公司的联营、代理分支机构遍布全球,俨然一间小洋行了!几年里在港岛、九龙都置了业,九十年代回上海开发地产,在旧时高级居住区里的岳阳路上新起一座大厦,底下六层给上海中国画院做展厅和办公室,上面二十几层每个单位在当年都算得上豪宅,楼顶的三层复式大宅成了Raymond和Loretta在上海的新家,俯瞰整个旧法租界,漂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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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窗外的风景好看,屋子里的风景更好看,六月上海禁令方解,Raymond就请了一班朋友聚餐,用餐前大家先上张府看画:餐厅里两张尺寸相近的林风眠仕女一左一右,一白一黑,素女青娥;林风眠对面挂着陈佩秋的山水巨幅,旭日东升,层林尽染;客厅正中间的那张青绿山水云舒云卷,苍翠欲滴,我怎么也没猜到是朱屺瞻的笔墨,Raymond说十几年前他在拍卖场上和人抢这件朱屺瞻抢出了天价,直到现在Loretta还总是怪他出价离谱,我和Raymond说我从来以为朱屺瞻出名是因为高寿而不是画好,见了这张青绿,才知道自己偏见太深,千金难买心头好,值了!Raymond听了开心,又带我看了关良的人物,张大千的花鸟,吴湖帆的墨竹,谢稚柳的白描,赖少其的重墨,Raymond说张家和赖家沾些亲戚,“我叫他姑父,所以家里他的画很多,有些是画给我父母亲的,有些是画了送我和Loretta的。当年会来岳阳路为中国画院盖这栋大厦,多少也是因为念着姑父是画院的创办人,不然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段缘分了。”

和画院有缘,自然也会和画家有缘,Raymond夫妇收藏的海派名家大作真不少,想得到的名头在他家里几乎都能看到。不过Raymond自己最爱的还是林风眠,买过许多,也卖过一些,能留得下来的真是精品中的精品。他说林风眠是广东梅县人,和自己的祖上算是同乡,林风眠1977年搬去香港定居,他自己搬去香港那年是1978年。1980年赖少其在香港丽晶酒店举办画展,Raymond陪着姑父从北京飞到香港,画展开幕当天丽晶酒店门口来了七百多位嘉宾、观众,那天林风眠也来了,Raymond在人群里远远望见他,“我就见过他一面,虽然小时候在上海听父辈同乡聊天时经常会听到林风眠的名字,却并不理解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直到那天看到他在人群中缓步,大家对他尊敬的样子,才明白那毕竟是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的老师,中国现代美术界真正的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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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mond还说林风眠当年离开上海的时候有一百多张画没能带走,只能寄存在上海中国画院,说是寄存,其实林风眠也没想过要取回,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他的画将来要几百上千万人民币一件,时间一久,寄存就成了捐赠。“那批画在楼下画院的展厅里展出过很多次,还出过画册,不过最近一次展览倒不是在岳阳路,是在虹桥路新盖好的程十发美术馆里。所以眼下要是想到岳阳路看林风眠,在画院恐怕是看不到了,只能来我家了!”

岳阳路上的梧桐树荫和我每天上班经过的武康路一样浓密,一样漂亮,每次我走在斑驳的光影里,总会想起那些从前同样走过这片光影斑驳的人物,来武康路看张充和也好,到岳阳路看林风眠也好,都是上海的风景,都是上海的底气。

2022年7月31日,竹苑,近晚

作者:潘 敦

编辑:安 迪、钱雨彤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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