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院,第一件事是洗澡。洗好澡,我站在一楼楼梯口的镜子前左照右照,很是得意。拉练十五天,吃不下,睡不好,我瘦了十斤左右。这下上台演出可以对得起观众了。
拉练回来,所有的课程都已结束,距离阅兵式和军训文艺汇演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五大队都在忙着冲刺,训练渐近白热化。白天,走队列。晚上,练女兵舞和现代舞。我彻底是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了。
国庆大典,天安门前的阅兵式,一开始我不理解,不就是先齐步走,然后到主席台前喊口号踢正步,走过主席台后再齐步走嘛,为什么要练一年,直到自己练了以后才知道是真需要。我觉得我们阅兵式训练比国庆大典的阅兵式还要难。为什么这么说,国庆大典上参加阅兵式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基础不一样。而我们不是,我们就是普通人。120人的方队,最高的女生要接近180,而最矮的女生连150都不到。这要走得整齐划一得多难,大家步长都不一样,更何况还要要求挥臂和踢腿的高度。
上午,各区队以区队为单位练习队列,下午,整个队合练,我明显地感到了队长刘晓勇的焦虑,脸上整天没有一丝笑容,嘴唇上裂出一道道血口。
每个队的方队前有两名标兵领队。我们22队的标兵是张一雯和周若颖,这是一进军校就定了的,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单练。到了下学期,队长想让我当标兵,副教李明娜坚决不同意,她的理由是张一雯和周若颖两个人一直一起练习,有默契。另外三人现代舞就是我们三个,如果换人,会影响情绪,文艺汇演可能受影响。再者,她们两个形象接近,我身高虽然和她们差不多,但是明显要细一圈,换上去不协调。我认为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太个性化,让队干部们捉摸不透。
拉练前,一天晚上,跳现代舞休息时候,周若颖跟我说:“**,你入团吧,副教让我动员你。”因高中入团事件,我就不打算入团了,再也没提交过入团申请书。我跟周若颖说:“让副教去发展别人吧。”周若颖说:“我们队只有你和***不是团员,***是天主教徒,连洗澡时腰间都系着根黑绳子,班长、区队长、副教、教导员、队长都劝说过了,她是坚决不同意。只剩下你了。”哦,我笑了。周若颖说:“你看,咱们一起跳舞,你不是挺上进的嘛,所有的活动你都参加了,你就入团吧,你不入团,我的工作没做好,也要挨批的。”我没应声,周若颖又说:“两个非团员都没发展成团员,队长他们也要挨批的。”事情上升到政治高度就一样了,我点点头,说:“那我就入团吧。”入团那天,仪式很隆重,当着全队人的面,张一雯和周若颖作为我的入团介绍人,介绍了我的事迹,我站在所有人前面正准备读我的入团申请书,当场忍不住笑,副教狠狠地瞪我一眼,训道:“一点也不严肃,有什么好笑的。” 我说:“我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她们两个写的推介书远比我的申请书精彩,我的申请书要么就别读了。”看副教就要怒发冲冠了,我赶紧读了申请书。
全队的方队是按身高排列的,我站在第二排,队长把我调到第二排的第一个,我无所谓,站在哪里都一样。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们每天都在太阳下炙烤,大家都很努力,但是距离队长满意还有一大截距离。阅兵式前两周,队长把我调到第一排第一个位置,我比旁边的金利华矮一截,史维华小声说:“早就该这样了,这才公平。”队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检阅军训成果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那天,艳阳高照,我们六个方队站在主席台下,寂静无声。主席台上坐了一长排的领导,院长陈炳德将军坐在主席台中央,国务院也派了领导亲临。毕业典礼开始了,先是各级领导讲话,然后是各个学科项目的汇报表演,射击、单兵、军体拳,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我眼角的余光里,不只一个人的腿开始神经性的抖动。
大队长高声宣布:“阅兵式开始!” 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下,五大队学员雄姿英发,昂首阔步,开始行进。我们跟在21队后面,后面还有两个男生队。21队跟在23队后面,23队打头经过主席台了,唰唰唰,方队开始踢正步。23队是男生队,今天他们的步速比平时快,男生的步子本来就比女生大,一下子拉开了后面的21队。21队的标兵大概是想追上男生队,加大加快了步伐。踢正步,要求整齐划一,领头的人变化步伐,其他的人就要跟着变化,如果步伐与平时训练的不一样,就可能要乱。21队开始踢正步了,我看到,最后两排的女生明显跟不上节奏,乱了。
张一雯和周若颖受到21队的影响,开始步子加大,步速变快。走过主席台右侧,队长站在场边双手攥着拳头,双眼圆睁,张开了嘴。按规矩,我是要看张一雯的动作的,跟她保持一致。我后边的人和右边的人是看我的动作,跟我保持一致。但是今天这个情况,我想也不想,就按平时的训练走,按她的步伐,后面的女生肯定跟不上,21队的例子就在眼前。唰唰唰,我们开始踢正步了,走到主席台正下方,陈院长喊:“同志们好!”,我们大声回应:“首长好!”陈院长又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们高喊:“为人民服务!”经过主席台后,前面的张一雯和周若颖距离我有三四米左右,差点儿脱离了队伍。换成齐步走以后,她们两个回头紧张的问:“怎么样?太快了,控制不了,乱了没有。”金利华说:“没乱,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挺整齐。“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这一年,没白苦。我们受到了陈院长和领导们的高度表扬, 22队好像还获得了最佳方队奖。阅兵式结束后,我看到队长,队长张了张嘴,没说话,我也没说,用眼神告诉他:“你既然选择相信我,我就保证完成任务。”我们两个同时都笑了。
好事成双。傍晚,我特地请假,跑到北门外面的小理发店去吹了头发,让我的短发更飘逸。十二个节目,女兵舞排在第六个节目,迎来了第一个高潮,得到了领导们的首肯。现代舞是倒数第二个节目,结束后掌声雷动,很多人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我过了一把明星瘾。军训文艺汇报演出大获成功,后来,文艺汇报演出又连演两天,给老学员、家属和地方上的人看。
分别的时候到了。队长刘晓勇、教导员黎明、副教李明娜、区队长李晓芳等到站台给我们送行,哭声一片,我和几个队领导一一握手道别。和李晓芳握手的时候,我看着她,她真的很不容易,兢兢业业,盯了我一年,还好我没出什么差子。我说:“你是个好区队长,我很幸运,能够碰到你做我的区队长。”她目光中有一丝惊讶,说:“以后小心,照顾好自己。”我说:“你多保重,更要照顾好自己。”列车缓缓启动,我扒在车窗口含泪挥手,和车窗外陆院的干部们告别。再见了,南昌。再见了,陆院。
一年的军训落下了帷幕。人生聚散终有时,相逢无悔,过往无憾。
癸卯年正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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