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和我分隔在两个城市,天南地北,在受尽别离之苦后,我千里迢迢千乘万骑去看你。你也是为我们的相聚早早地激动了又激动,经常跑十里地去车站等我。你焦急的目光注视着每辆驶来的车和下车的人们,生怕错过我疲惫的身影。当我从人流中发现你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飞奔而来的时候,一身的疲惫都化为了一阵风纷纷抖落,相思与等待顿时暴发了价值与意义,僵硬了许多时日的面容终于露出了醉心的微笑,我们抓紧分分秒秒的时间,用尽毫毫厘厘的热情燃烧自己。
当初,你为了美好未来离开我,去远方学习。当你走进人流,走出我的视线,你知道吗?你不仅带走了我的思念,也掏空了我的心,我感到自己整个人和整个城市都空了。你不在时我们靠鸿雁传书,让文字传达着炽热的情感。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曾经、现在以至永远都能深深地打动我,你知道吗?我现在都还能背诵:
……我就在这样的月光里想你。走在冷冷的夜里,月光照在我身上,影子诡异地拉长,是那样的孤单。但认识你,是上帝的恩赐,在这样的寒夜里,我被温暖包围。
岁月无声无息地走过心的沙漠,心绪如片片黄叶点点凋落。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真不知道那许许多多的岁月是怎样从身边流逝的。摩挲着生命的痕迹,品味着沉淀的往事,梳理着昨日纷乱的思绪,不经意间,光阴又切回到了那一天。江湖夜雨十年灯。你仿佛传说中仗剑轻狂的古代侠客,在萧萧江湖,要护送一位名叫萍的女子。有种苍凉古朴而真纯的细致猛然生起:那条坎坷的少年游途,从此会是几个人的身影?
大约在冬季,我们相识。“名利竟如何,几番风雨几晴和?愁水愁风愁不尽,总是楠柯。”我曾以为“竹杖芒鞋轻腾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境界是何等坦荡与洒脱,然而,当热情饱尝寂寞之后,无数的伤感最终化为沉默,我不能做一名孤独的侠客!
回想曾经的岁月,有一丝淡淡的麻木与沉醉。也要楚天阔,也要大江流,也要望不见前后,才能对月再下酒。与你的相遇,仿佛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是那样富有传奇与浪漫的色彩,匆忙的相遇之后,我曾经纷乱而疲惫的心绪被你一把抓住,我竟然不敢再确定是不是真的认识过自己。前人很多美丽的名字流传下来,写在了一本叫历史的书上。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将你的名字刻在缘分的天空,你如你的名字一样,婷婷玉立于我心中,你知道吗?从此,不甘寂寞的我体会到“寂寞让我如些美丽”……
这就是你,我心中的豪侠和爱人。那是怎样样的日子啊,你的来信成了我每天唯一的期盼。它们让我开怀大笑,让我感动落泪,给我快乐,给我甜蜜。每天我读着你的信入梦,在睡梦中,听到的是你那情意绵绵的倾诉。
在假日里,我们走到了一起,有了相守长夜的时光。我以为我们走得太近,太过亲密无间,两个人之间就不能产生美感,生命和爱情就会归于平淡与厌倦,原来我想错了。我们的感情就在那短短的假期里在那相依相守里与日俱增。
你从小事做起,用那些小事中蕴含的大感情打动我。总是放下手中的活陪我去逛商场,为我卖那些我们的经济实力能够承受的东西,为了给我卖一条项链,你熬红了双眼为别人写程序,尽管那是一条普通不过的项连,但在我眼里那也是无价之宝,那里面包含着你的心血和爱心,我懂。总是你最先发现我的自行车没气了,然后为我去打气。从来就是你去打水,怕一桶水的重量给我们的爱情增加了负担。每次吃完饭,总是你抢先主动去洗碗,你说洗碗也能体会到柔情似水。做这些事,你没有一丝怨言,你把这些事当成自己的责任日复一日地去做。你就这样从细微处呵护着我们的爱情。
当我们生活太累的时候,常爱用你的手捧起我清清爽爽的小脸,用心良苦地说:“乖乖地听我的话好不好?”你是如此地爱惜我,我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被你宠坏的孩子。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爱傻傻地看着你,看着你那一对深深的眸子,那对有时饱含智慧,有时闪烁着狡黠,更多的时候盛满了温情的眸子。此时此刻,爱就在我们的对视中流淌。
有时,我们之间也有战争。战争曾如和风细雨,有时虽雷电交加。然而,无论怎样的痛心、酸楚,两个人都绝不会说分手。因为我们都知我们的爱是如此厚重,任何的风风雨雨与之相比都微不足道。当战争结束,你总爱给我疗伤,你的那些反思又充满温情的话好让我感动。这个时候,我在感动之余,也检讨自己,其实,我的心早已被爱所溶化。但我不想说出,更多的时候我总是羞涩不语,我希望爱情这壶酒,不被你一饮而尽。我宁愿你是个贪婪的讨酒者,我给你的哪怕只有一滴也能成为你的甘露。
生活是朴素的,我们的爱情也是朴素的。我们没有奢华的物质财富可以享受,但我们有爱情。那些日子,我们共同构造的爱的空间是一个长长的画廊。每一幅画都珍藏着一段美丽的记忆和一个动人的故事,小茶馆里一杯清茶,公园里的一叶轻舟,长街夜色里的一次散步,花心公园里的长谈或倾诉,长椅短石上都是我们爱的见证。记忆中最隽永的是我们长夜伴读的时光。无数个夜晚,我坐在你的身旁,用书来滋润心灵。我们都很刻苦,刻苦中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安静。我们相知相勉,共同奋斗,过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古人生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你做完了一件事,你总爱用歌声告诉我月亮一样的爱情。
那时相聚短暂结束时,你又回到了你的城市。但你的笑还在窗前,你的吻和临别时的拥抱在无言的门后,你的气息在空气里,还有那小床上那个你睡眠时压出的浅浅的印痕,在许多的日子里,我都不愿把它抹平……一切无不昭示着你的成在,但喊你无人应答,只有我的声音在轻响,我只能坐对无言,任心中那份出自遥远的思念浪一样漫过最后的边界……想你。想你是件艰苦卓绝的事,日子很短,日子又很长。长长的思念中流逝着我们短短的青春。思念的滋味如酣甜的梦魇,让我不自觉在走向它的深渊。我像一个失意的人,在黄昏日暮途穷日落时走过情人的窗口,所有甜蜜的、忧伤的、激动的一切又重新回到心间,一遍一遍在把过去所有的日子一一回想,如一个精神吸毒者。
仿佛经过长途跋涉,在历尽千辛万苦的磨难后,我们跨越了距离的障碍,两颗心带着肉体终于走到了一起,并一同走过了婚姻的红地毯,过着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我们的生活中处处弥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爱情的痴狂和迷恋,爱情的欲生欲死在岁月里漫漫消逝,我们的俩像淬过火的钢铁越来越坚韧,爱情也像成年老酒一样,散发出浓烈的香味。我们在婚姻中,变得更加相濡以沫,更加惺惺相惜。我们还年轻,前面的路有好长好长,你会带着我一起负重前行。我不会天真地以为每一段路都会阳光普照,每一处景色都灿烂无比。但我相信你拉着我的手一定坚定有力,我相信我们的义无反顾,我知道前路自己不会害怕。
我愿是激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长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地攀援上升
……
这是裴多菲的爱情。有一天我们也会一起慢慢老去,老得整张脸上都落满了岁月的灰尘,老得嘴里没有一颗牙齿,我无法预料未来的几十年里我们将要共同经历什么,我也无法预算我们为历尽沧桑所付出的代价。我知道几十年后,当两颗平静的心深情凝望的时候,眼神里该是传递着无比丰富的内容。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大地上活了一辈子,大概都没有未来,而我们却拥有共同的过去。我想这便足以宽慰我们劳累了一辈子的心,便足以宽慰我们这一生。
那时,我们虽然已成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但我们是一个合二为一的整体,一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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