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首发于纳兰云斋,原创古风故事号,侵权必究。作者:晨霜泪影
1
昌平县里人人都知道,三天后县太爷的儿子李攸就要迎娶农户张大志的小姨子了。
说来也奇怪,张大志不过一农户,他的小姨子宋瑛娘也只是邻县一个普通的卖货郎之女,母亲在她十岁时便已殁世,父亲也于三年前因病辞世,瑛娘不得已,只得来到昌平县寄居在其姐夫家。
没想到,上个月瑛娘守孝刚满三年,县太爷便托媒人上门说亲,说县太爷李大人的儿子欲重金求娶她为妻。
众人纳闷,凭县太爷家这般好的家世,怎么就愿娶这无父无母的孤女进门呢?
这李攸是三年前县太爷来这里上任时跟着过来的,但是三年间李攸从未露过面,无一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现在执意娶一卖货郎之女,不免让人浮想联翩:这李攸定是身患残疾,或是奇丑无比,更有甚者说他是一个智障儿,腿脚还不灵便,不然怎么可能娶一卖货郎之女为妻?
张大志能高攀到县太爷,自然兴高采烈,也不管瑛娘答不答应直接就应允了这门婚事。
而关于李攸的传闻早已传入瑛娘的耳朵,想到自己年芳十八,生得如花似玉,却要嫁一残缺之人为夫,而自己寄人篱下,只能任凭姐姐、姐夫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思及此,瑛娘不禁悲从中来,伏案痛哭。
痛哭过后,想想还是不甘心,叫她与一残疾相伴此生,可不比地狱还苦!不行,她得设法逃走!
于是,她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套男人行头。
待今晚姐姐、姐夫熟睡,她便穿上此衣裳逃走!
主意已定,瑛娘把包袱收拾好,只待夜深人静,实施计谋。
2
说起来为啥瑛娘一个女儿家的闺房里会有一套男人的行头?
原来自瑛娘母亲去世,她的父亲因为要去外地卖货,放心不下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家里,就把她带在身边。
可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父亲便让她女扮男装,化名周福,只跟人说她是自己的远方外甥,过来帮忙的,众人也不生疑。
如今,这套衣服又要发挥作用了。
到了半夜三更,瑛娘确认姐夫一家都已经熟睡,便换上男装,穿上男鞋,梳了个男人发髻,戴上头巾,拿起包袱小心翼翼从窗户跳出,径直往城门疾步走去。
走到城门刚好天亮,瑛娘松了口气,正欲走出城门,却被守城士兵拦了下来:“公子看着面生啊!从哪里来?欲往哪里去?”
“小人从隔壁广灵县来,姐姐嫁在此县城西村。听闻姐姐一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昨日要办满月酒,因家父腿脚不便,便托我过来与姐姐道喜。又因家中有事,急需赶路,故天明到此。望大爷通行!”
瑛娘说完,守城的士兵却并未放行,一边盯着她一边说:“把包袱打开给我看看。”
瑛娘暗叫不妙,包袱里不仅有碎银干粮,还有女人用的月事带,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东西上路可怎么与人解释?
正愁眉不展间,忽听到一个声音:“周福!这么巧呀!”
瑛娘抬头,看到一个眼熟之人,此人叫王三,以前经常光顾她家生意。
“我正欲去你家进点货呢,没想到在此碰到你。”又跟士兵说,“这是我一老相识,经常随他舅舅卖货的,你放他出去吧!”
士兵听后便放瑛娘走了。
王三却跟在她身边:“我也要出门,不如和你同行做伴吧!”
3
“原来你就住在昌平县呀?”瑛娘问。
“是的。我本是本县陈员外家的一个小厮,平时负责采办宅中用品。最近采办时出了一点差错,陈员外毫不留情面地把我赶了出来!眼下,我也无家可归啊!周兄弟是要去你舅舅家吗?不如带我一起回去吧!”
瑛娘摇摇头:“舅舅三年前已经因病辞世,他家房屋也已过给他女婿。”
王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两掌一拍:“有了!不如我们合伙做生意吧?”
瑛娘心想自己虽女扮男装,但总归形单影只,容易遭人欺负,且以后总归得找些活计过活,以前跟随爹爹买卖,也知道一些门道,不如就跟他合伙,做些买卖。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各自拿出一些银两,在外地沙街码头租了一个铺子,做起了海产生意。
由于银钱有限,二人只能租一个小铺子,外面卖货,里面住人,因为只有一间房,只能两人同住了。
瑛娘本想睡地板,无奈地板也要做仓库使用,不得已只能和王三同睡一张床。为免暴露身份,瑛娘只能不脱衣服、不脱鞋袜上床睡觉。
王三问她:“为何不脱衣服睡觉?”
瑛娘回答:“因为早些年得了寒疾,一脱衣物寒疾便发作,故此习惯和衣而睡。”
王三也没多问,闭上眼睛便会周公了,瑛娘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可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呀!再仔细端详这王三的脸,却见他眉目端庄、面如冠玉,分明一个英俊男儿!
瑛娘心里如小鹿乱撞,面色绯红,胡思乱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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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二人正式开始合伙做生意。
起先,瑛娘也帮着搬搬抬抬,但到底是女儿家,没搬两下便气喘吁吁。
王三也通情达理:“看你个子比我矮小,力气不及我也是正常。以后这些力气活就由我来干吧!”
瑛娘感激不尽,对王三更增添了几分好感。
日子不紧不慢,不知不觉一月过去了。
忽一日,瑛娘和王三正在店里铺货,来了几个客人,操着一口昌平县的口音,他们一边挑货一边闲聊:“你们听说没?县太爷的儿媳妇还没进门呢,就跑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都一个月前的事了,整个县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说来奇怪,新娘子跑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这县太爷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广昭天下,说什么他儿子此生只愿娶那宋瑛娘为妻,如不能得偿所愿,他儿子便要遁入空门,此生不复娶。放话说只要那宋瑛娘肯回去,定然不计前嫌,依旧三茶六礼,八抬大轿娶其进门。还说若有人提供其下落者,便能得一百两白银!”
“人姑娘为什么要跑?肯定是这县太爷的儿子不堪入目呗!”
“可不是嘛!要是一表人才,怎会揪着一个卖货郎的女儿不放?”
“话是这样说,一百两赏钱可不少呀!要是寻得这姑娘下落,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
宋瑛娘听完他们的对话,连忙借口要出恭离开了。虽说他们没见过她,可到底心虚,怕人瞧出个几分。
等那几个人走了,瑛娘才从里屋出来,却正瞧见王三手里拿着一张画像,瑛娘问他:“你拿着谁的画像?”
“就是刚刚他们口中的宋瑛娘。”王三抬头看看她道,“这宋瑛娘怎么和周兄弟长得如此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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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三一脸狐疑,瑛娘矢口否认:“人有相似罢了!”
不过,王三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还是被她瞧见。
他该不会识破我的身份了吧?这下怎么办?
思来想去,瑛娘觉得自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不如把实情告诉他,若他也对自己有意,定然会带她远走高飞,如若无意,早些散伙也好,让她早日死心。
于是,瑛娘便把自己女扮男装逃婚的事情和盘托出。
王三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你当真就是那逃婚的宋瑛娘?”
“如假包换。”
“这可怎么好?这些日子我与你同衾共枕,不知姑娘是女儿身,坏了姑娘名节,王三愿意终身为姑娘负责!”
“终身为我负责?”
“嗯。”
瑛娘当他是承诺以后与她双宿双飞了,心里如糖似蜜。
晚上,瑛娘与王三同住一屋,两人相对无言。
瑛娘正思索着如何打破沉默,王三先开了口:“天气寒冷,不如喝杯酒暖暖身吧!”
说完,便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瑛娘倒了一杯酒。
瑛娘脸泛桃花,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没过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金星,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等瑛娘醒来,发现自己在一架轿子里,手脚被绑,旁边则是表情悠闲的王三。
“你这是什么意思?”
“领赏呀!把你带回去,一百两银子就有了,强过做多少生意!”
“你这混蛋!”瑛娘开始骂骂咧咧,俨然一副泼妇的模样。王三却依旧表情悠哉。
瑛娘懊悔不已,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不说,下半生还要对着一个不知长啥样的丑八怪过活,想想就了无生趣,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王三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立马把一块布塞到了她的嘴里。
到了昌平县,王三把她交到县太爷府里,当着她的面拿了赏钱悠哉悠哉地走了。
瑛娘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发作,旁边的李大人说:“宋姑娘请放宽心,我们李家断然不会亏待你。”
瑛娘抬眼一看,只见这个县太爷倒也慈眉善目。
事到如今,只能认命了!
6
县太爷安排人把瑛娘送回张大志家里,只见家里原来的竹篱茅舍已经焕然一新,还加盖了几间大瓦房。
房上张灯结彩,红绸绕梁。
姐姐和张大志早已出门迎接,姐姐苦口婆心地说:“妹妹,你就从了吧!不管那李攸长啥样,李大人是公认的有德有才的好人!你若是嫁到他们家,以后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瑛娘一言不发。
为防瑛娘再次逃跑,李府又安排了几个人日夜看守,一直到迎亲之日。
八抬大轿已在门外等候,姐姐并几个丫鬟帮她穿戴好凤冠霞帔,盖好盖头,瑛娘便在媒婆的牵引下上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瑛娘偶然听到新郎官“多谢!多谢”的声音,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到了李府,行过拜堂礼,瑛娘便被送到婚房,而李攸则在外面喝酒。
他的腿脚倒不像不方便,那肯定是这相貌让人不敢恭维了!又或是有其他隐疾?
瑛娘心想:不如先在交杯酒里下个泻药,等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再与他洞房。
然后,瑛娘就把从姐夫家带来的泻药下到酒里,同时自己先吃了一包解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郎终于进来了。
“娘子,我来了!”那人边说边走到床边。
瑛娘大气不敢出,只见头上的盖头被缓缓掀开,她傻眼了。
这新郎不是别人,正是王三!
“怎么回事?”瑛娘一脸愕然。
“先行完合卺礼,我再与你说。”说完,他拿过酒,一杯放到瑛娘手里,一杯自己拿着,然后绕过瑛娘手臂,一饮而尽。
看着瑛娘喝完了酒,王三才对她说出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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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县太爷李大人和瑛娘的父亲宋平是旧交。
十多年前,李大人乘船赴任时遭遇贼人,夺船劫物后,贼人便把李大人打晕扔进河里,幸得当时路过的宋平相救。
李大人欲赠金银器皿以示感激,奈何宋平决意不受。
后来,李大人便派李攸假借采办之名多番光顾宋平的生意。
三年前,因为看不到他做买卖,便遣人去打听,得知他病入膏肓。李大人便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当时瑛娘并不在。
宋平对李大人说:“我有一孤女,放心不下。我若离世,她只能投靠她姐姐家,她姐夫又并非良善敦厚之辈,恐她遭受委屈。”
李大人便说:“恩公放心!我有一儿子,与她年龄相仿,等她三年孝满,你若不嫌弃,我便让他娶了你女儿。”
如此,宋平终于含笑而终。
李攸原先是不肯的,后来得知周福便是瑛娘,想起瑛娘不但生得眉清目秀,为人更是善良可爱,正合他心意,便乐呵呵地接受了这门婚事。
他了解瑛娘个性,怕她逃婚,便每日在城门口等候,终于在成亲前三日等到了瑛娘……
之后的事不用说,瑛娘也知道了。
“所以,你跟你爹前几天是在唱双簧啊?”
李攸点点头。
“那你来到昌平县三年了,怎么别人都说从来没见过你啊!”
“因为我在外从来不提我爹的名字,只自称为王三啊!”
哦,原来是这样!瑛娘恍然大悟。
“好了,娘子,我们入洞房吧!”
“被你戏弄了这一番,哪还有心情洞房啊!等你肚子好了再说吧!”瑛娘哈哈大笑!
她的话音刚落,李攸便感到肚子痛得不行,十分想上厕所,这才明白瑛娘此话的含义。
“好吧,娘子,等我拉完肚子,再和你慢慢洞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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